断龙崖的风裹着腐尸味灌进林寒的衣领时，他终于看清了祭坛全貌。
那是座由黑岩堆砌的圆台，十二根盘龙柱上爬满尸斑，柱顶的青铜灯台燃着幽绿鬼火——与崔珏官袍上的火焰纹如出一辙。
月光被染成血色，在祭坛中央凝结成漩涡，漩涡里浮着块残缺的镇魂印，缺口处正对着秦破军之子怀里的锦盒。
"来了？"
阴恻恻的声音从祭坛高处传来。
崔珏立在最高层台阶上，玄色官服被血月映得泛红，腰间挂着的镇魂铃不再叮当作响，反而渗出暗红液体，"林镖头的种，倒比你爹有胆。"
林寒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能听见怀里红衣的琴囊在震，那是她盲眼之下对危险的本能反应；能感觉到秦破军之子攥锦盒的手在抖，少年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背——这是崔珏，是害死两家父辈的凶手，是让尸潮漫过三十里山河的罪魁。
"铁无锋！"苏九儿突然低喝。
林寒转头。
铁无锋正站在祭坛中央的血阵里，他的双臂布满青紫色尸斑，原本黝黑的脸此刻泛着死灰，却咧开嘴露出白牙："林小爷，老子这把老骨头，总该有点用场。"
血阵的纹路突然窜起黑焰。
林寒这才发现，所谓的献祭仪式早被篡改——原本该滋养镇魂印的鲜血，正顺着铁无锋的脚腕往地下流，在他脚下汇成形似尸王图腾的暗纹。
"老东西！"白无常的招魂幡"唰"地展开，幡面鬼头齐声尖啸，"那是引尸王残魂的阴脉！他要拿你当活棺！"
铁无锋的身体开始抽搐。
他脖颈处的血管鼓起，像有虫子在皮下爬动，嘶哑的笑声混着血沫喷出来："老子早该想到...崔判官能养尸兵，自然能养尸王。"他突然暴喝，布满尸斑的手抓住林寒的手腕，"林小爷！趁老子还能动，把骸骨剑给我！"
那是铁无锋用自己半生打造的精铁，混着镇魂师精血铸的剑。
林寒喉结动了动，将腰间的骸骨剑递过去。
铁无锋接剑的瞬间，剑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——那是被尸毒压制多年的剑魂在反抗。
"动手！"崔珏的官靴碾过台阶，"让本判官看看，你们能掀起多大风浪。"
血月突然坠低。
林寒感觉有根烧红的铁钎在扎太阳穴，镇魂印在掌心烫出焦痕。
父亲的声音又响起来："若见血月，持印破光。"他低头看向秦破军之子，少年正颤抖着打开锦盒，最后一块碎片腾起微光，与镇魂印缺口严丝合缝——光，是碎片合鸣的光。
"苏九儿！"林寒将红衣轻轻放在祭坛边缘，"护好她。"
"知道。"苏九儿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个花，袖中滑出三枚淬毒银针，"你若敢死，我就把你血咒术的秘密刻在墓碑上。"她说着冲过去，银针精准扎向崔珏的肩井穴——那是阴官最脆弱的命门。
崔珏却连躲都没躲。
银针扎进他身体的瞬间，他的皮肤突然变得像腐肉般绵软，银针"噗"地陷进去半截，又被一股腐臭的黑血逼了出来。
"悬棺医女的毒？"他捏起银针，指甲盖刮过针尖，"百年前就尝过了。"
林寒的血咒刃突然嗡鸣。
他能看见，崔珏背后的阴影里爬出无数青灰色手掌，那是被他害死的阴兵怨气；能听见，铁无锋的骸骨剑在血阵里发出哀鸣，老铁匠的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——他在和尸王残魂争夺身体控制权。
"缚魄境，开！"
林寒咬破舌尖，鲜血喷在镇魂印上。
血色纹路顺着印身爬满他双臂，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：崔珏官服下的腐肉正在蠕动，每根盘龙柱里都封着一具尸兵，血月漩涡的中心，有半张青灰色的人脸在狞笑——那是被封印千年的尸王。
"逆转！"他大喝一声，血咒术如红色潮水般涌出。
原本被黑焰包裹的血阵开始扭曲，铁无锋身上的尸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，骸骨剑的白光重新占了上风。
"不自量力！"崔珏终于动了。
他的官服撕裂，露出底下爬满鳞片的躯体，双手化为骨爪，首取林寒咽喉，"你以为凭你这点血咒术，就能逆改天命？"
"天命？"林寒侧身避开，血咒刃划开崔珏的手腕，腐臭黑血溅在他脸上，"我爹说过，镇魂师的命，是镇尸，不是顺天！"
祭坛开始剧烈震动。
白无常的招魂幡疯狂旋转，将扑上来的尸兵拍得粉碎；陆小七的傀儡从西面八方窜出，用机关弩牵制崔珏的爪牙；金无炎闭目坐在角落，额角全是冷汗——她在强行压制体内的尸王残魂，防止两头怪物共鸣。
"林小爷！"铁无锋的嘶吼穿透血阵，"骸骨剑！"
林寒转头。
老铁匠的身体己经半透明，那是献祭即将完成的征兆，可他的手还死死攥着骸骨剑，剑尖正对着血月漩涡里的尸王人脸。
"接着！"
骸骨剑破空而来。
林寒接住的瞬间，剑身与镇魂印同时爆发出刺目白光。
他能感觉到，这把剑里不仅有铁无锋的精魂，还有父亲、秦破军，所有被崔珏害死的镇魂师的怨气——他们都在说：杀了他。
"去！"
林寒用尽全身力气，将骸骨剑刺向崔珏心口。
剑尖刺破腐肉的闷响混着崔珏的惨叫，在山谷里回荡。
黑血如泉涌，崔珏的身体踉跄后退，官服下的鳞片纷纷脱落，露出底下一张与常人无异的脸——那是他原本的模样，是二十年前那个说要"守护人间"的崔判官。
"你...你居然..."崔珏的手捂住心口，指缝间渗出的黑血里，飘着半块玉牌，"那剑...有镇魂师的血..."
"是，有你害死的所有人的血。"林寒喘着粗气，血咒术几乎要透支他的生命力，"现在，该还债了。"
崔珏突然笑了。
那笑声起初很小，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轰鸣，震得盘龙柱上的鬼火纷纷熄灭。
他心口的伤口开始蠕动，黑血里爬出无数细小的尸虫，转眼间就将伤口补全。
他的身体开始膨胀，皮肤下鼓起一个个肉瘤，原本的人脸扭曲成青灰色的怪物轮廓，额头上浮现出与尸王相同的图腾。
"林寒..."他的声音变得像刮金属，"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尸王？你可知...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？"
血月在头顶裂开蛛网状的裂痕。
林寒感觉有股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从地下涌来，那是尸王即将完全苏醒的征兆。
苏九儿的手按在他后背，将一颗保命丹塞进他嘴里；白无常的招魂幡己经破了三个鬼头，却还在硬撑；铁无锋的身影彻底消失，只留下骸骨剑上一抹若有若无的光。
崔珏的身体还在膨胀。
他的官服碎片被气浪掀飞，露出背后巨大的尸王虚影。
虚影的眼睛缓缓睁开，月光下，那是两团比血月更红的火焰。
"下一轮，才刚开始。"
(http://www.yinghuaxs.com/book/chc0fb-66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yinghuax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