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网裹住石殿的刹那，林寒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每根血管都在跳动，像被无数细针挑开，从指尖到后颈的镇魂纹，灼烧感顺着脊椎往上窜，连眼尾都泛起猩红。
"寒哥..."苏九儿的声音带着颤音，被血浪的轰鸣压得支离破碎。
她原本扣住林寒手腕的手指正缓缓下滑，指甲在他腕骨上刮出几道白痕。
医女素日总爱抿着唇冷笑，此刻却咬得唇色发白，眼尾泛红，发间那支悬棺形状的银簪歪向一边，"你...你脖子在渗血。"
林寒没应声。
他盯着自己手背——皮肤下浮起青紫色的血管，像条扭曲的蛇，正顺着小臂往肩颈钻。
阿爹断气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："你身上的，不是镇魂纹..." 他想起那本被血浸透的日记本，撕去半页的尸王图上，青灰皮肤的怪物后颈，分明也缠着这样的纹路。
"他娘的！"铁无锋的闷吼震得石殿回音嗡嗡。
铁匠的铁锤砸在脚边青砖上，迸出火星，可举到半空的胳膊被血网勒出深沟，肌肉块块隆起，青筋像蚯蚓般爬满脖颈，"老子就不信这破阵能困死咱们！"他想往前冲，却被血网扯得踉跄，腰间铁围裙上的铆钉撞在石俑腿上，当啷作响。
"别硬来！"穆九娘的月白裙角被血浪掀得翻卷，她攥着半块玉牌的手按在胸口，珍珠银簪上裂开的缝隙里，渗出淡金色的光，"这是活阵，靠外力只会让它吞得更狠。"她扫过林寒后颈的红痕，声音陡然低了些，"能解的...只有他体内的东西。"
"哈？"白无常的锁魂链"啪"地断成两截，他踉跄两步，鬼差服上的阴阳鱼纹被勒得变形，"那小爷我这招'鬼门开'岂不是白念了？"他指尖掐诀，舌头顶着腮帮又念了半句，可血网里突然窜出暗红雾气，瞬间把他的咒文吞得干干净净。
鬼差抹了把嘴角的血，冲林寒挤眉弄眼："小郎君，你这心跳声吵得我耳朵疼，莫不是要爆体了？"
林寒没接话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一下比一下重，震得胸腔发闷。
意识深处那道冷笑又响起来："急什么？他们的命，还轮不到你护。" 他猛地闭紧眼，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，溅起血花——阿爹教他的缚魄境口诀在脑海里翻涌，"缚者，锁天地之灵，控阴阳之枢"，可往日运转时温凉的气劲，此刻却像团烧红的炭，在经脉里横冲首撞。
"寒哥！"苏九儿突然拽他衣袖。
医女的指尖沾着他后颈的血，在他袖口抹出个暗红的月牙印，"你看阵心！"
林寒睁眼。
原本翻涌的血浪正在退去，露出阵心被刻裂的"王"字。
那些裂开的缝隙里，爬出细如发丝的暗纹，像活物般沿着石砖游走，所过之处，石俑眼窝里的烛火"噗"地熄灭，连空气都泛起腐肉的腥气。
"这是...血咒纹。"穆九娘的玉牌突然发烫，她捏得指节发白，"当年尸王用活人血祭布下的困魂阵，引的就是...镇魂师的魂。"她望着林寒后颈的纹路，喉结动了动，"你阿爹说的没错，那不是镇魂纹，是..."
"是尸王的血脉印记。"林寒开口时，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团火越烧越旺，原本被缚魄境压制的力量正疯狂涌出来，在指尖凝成暗红的雾——那是血咒术的先兆，从前每次失控都会撕裂他的经脉，可此刻，他竟觉得这力量亲切得可怕。
"别用！"苏九儿突然扑过来，指甲掐进他虎口，"上回你用这招，差点烧穿整条胳膊！"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，像浸在血里的琉璃，"我...我这有续命丹，等会你要是..."
"九儿。"林寒反手握住她手腕，掌心的血蹭在她腕间，"你记不记得老槐树底下的碑文？'灭王者，灭己念'。"他望着血网里逐渐清晰的尸王轮廓，青灰皮肤，眉心暗红印记，和日记本里的图一模一样，"阿爹用命护我活下来，不是让我躲的。"
血网突然收紧。
铁无锋的铁锤"当啷"落地，他单膝跪地，喉间溢出闷哼；白无常的锁魂链断成三截，瘫在地上像条死蛇；南宫无缺的飞镖扎进青砖半寸，他扶着石俑喘气，额角的汗滴在飞镖上，溅起火星。
林寒感觉有根冰锥扎进太阳穴。
他后颈的纹路开始蠕动，像条活物，顺着脊椎往心脏钻。
意识里那道声音更清晰了："乖，放我出来，他们的命，你护不住。" 他咬着牙，把血咒术往死里压——可这力量竟像活物般和他较劲，在经脉里翻涌，每动一分，就有更多血珠从他毛孔渗出来，在地上积成小滩。
"看！"白无常突然指着阵心。
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原本退去的血浪里，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。
那些符文呈暗金色，边缘泛着黑，像被血泡过千年的古字，每一个都在轻轻震颤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。
林寒的血咒术突然失控。
暗红雾气从他指尖喷薄而出，撞在血网上，竟溅起大片涟漪。
他听见苏九儿的尖叫，看见铁无锋扑过来想拽他，可眼前突然模糊——血网里的尸王轮廓正在逼近，青灰的手穿透血网，指尖离他眉心只剩三寸。
"记住，你是镇魂师。"穆九娘的口型在血网里忽明忽暗。
林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望着那些震颤的符文，突然想起阿爹日记本里夹着的半张残页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："血咒破阵，以魂为引，若失控...便用镇魂铃。" 他猛地转头看向穆九娘——那女人正攥着半块玉牌，而玉牌中央，刻着和石殿外引路灯火一样的幽蓝火焰。
符文的震颤突然加剧。
暗金色的光穿透血网，在众人脚下投下扭曲的影子。
林寒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网爬进他的意识，冰冷，黏腻，像无数条小蛇。
他后颈的纹路终于挣破皮肤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——那不是镇魂师的纹，是尸王的印记。
石殿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啸。
林寒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他看见那些符文深处，涌出一股股暗金色的能量，像活物般互相缠绕，在阵心凝成个旋转的漩涡。
漩涡中心，幽蓝火焰烧得更旺了，和石阶尽头引他们进来的光，一模一样。
"要...要来了。"苏九儿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她死死攥住林寒的手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骨头里，"寒哥，我怕..."
林寒没说话。
他望着血网里的尸王，望着脚下的符文漩涡，望着同伴们苍白的脸。
意识深处的声音还在冷笑，可他突然笑了——阿爹说他身上不是镇魂纹，那又怎样？
他是林寒，是被灭门的镖师遗孤，是要重建镇魂世家的人。
"九儿。"他低头，在她耳边轻声说，"等会不管发生什么，你先跑。"
苏九儿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。
而在众人头顶，那些暗金色的符文突然同时亮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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