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的震颤越来越剧烈，头顶的碎石簌簌落进林寒后颈，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。
他盯着那道金色禁制，紫面判官的笑声还裹在石壁里，像毒蛇信子般舔着耳膜："三个时辰，够你们把肠子悔青。"
苏九儿突然攥住他手腕，指尖凉得惊人。
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的残片正渗出淡红血珠——镇魂印残片与他的血脉在发烫，像块烧红的炭，烫得皮肤滋滋作响。
"寒哥。"苏九儿的毒舌今儿个软得像浸了药汁的棉絮，"你脉搏跳得太快，再硬撑要爆血管的。"她另一只手按在他后心，悬棺医女特有的温凉内力顺着大椎穴钻进来，暂时压下了喉间翻涌的血气。
白无常的招魂铃突然炸响，铜铃震得他指节发白："那老匹夫在催命！你们闻没闻到？"
他抽了抽鼻子，青灰色的官服下摆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，"尸气！比刚才浓了十倍，陈尸宗的老东西肯定在外面堆尸山！"
陆小七猛地扯林寒衣角，沾着血渍的手指往石屋角落指。
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尸斑，像团活物似的往众人脚边蔓延。
少年咬破舌尖，血珠滴在地面血阵中心，原本淡红的纹路瞬间转成妖异的紫黑，将尸斑挡在三尺外。
林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镇北镖局百口的血突然在眼前晃——父亲被尸王撕断脖颈前，塞给他的半块镇魂印；母亲抱着他躲进柴房时，后心插着的紫面判官专属追魂钉；还有小镖师阿狗，明明己经断气，却被红绳牵着来咬他喉咙...
"啊！"他突然低喝一声，右手背上的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窜上小臂。
残片在掌心灼烧的痛突然变了——不是烫，是涨，像有团被封印千年的火，正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。
苏九儿的手猛地一抖。
她摸到林寒后心的筋脉在跳，不是人的脉搏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暴戾的律动，像极了她在悬棺里见过的千年尸王心跳。"你..."她瞳孔骤缩，"血脉在觉醒？"
林寒的视线开始泛红。
他看见石屋里的一切都慢了——白无常摇铃的动作慢得像在水里；陆小七血阵上的符文正渗出微弱的金光，那是镇魂师血脉才看得见的护阵；连紫面判官的笑声，都成了一段段可拆解的声波，里面裹着得意、忌惮，还有...恐惧？
"镇尸境。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低哑，"原来这就是镇尸境。"
石屋突然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——白无常的铃铛悬在半空，陆小七的血笔停在"破"字最后一笔，苏九儿按在他后心的手微微发颤。
林寒低头看向掌心。
残片的红芒与他手背上的血纹连成一片，在石墙上投出巨大的影子——那影子的轮廓不是人，是具披着血色铠甲的尸，眉心一点金斑，正是镇魂印的形状。
"寒哥？"苏九儿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急，"你...你眼睛红了。"
林寒摸了摸脸。
指尖碰到的不是人皮，是层极薄的、类似鳞片的东西，凉丝丝的。
他突然笑了，笑声里混着沙哑的共鸣："九儿，我能感觉到。"他举起手，血咒术在掌心凝成实质的血刃，"这具身体里，沉睡着能镇住万尸的力量。"
白无常突然蹦起来，招魂铃撞在石壁上叮当作响："好小子！突破了！"他扯着嗓子喊，"趁现在！寒兄弟，用你的血咒术砍禁制！九儿，给我七根透骨针，我扎他紫面老匹夫的命门！小七，把血阵往禁制底下引，咱们给他来个里应外合！"
陆小七重重点头，血笔在地面划出火星。
苏九儿的银针筒"唰"地弹开，七根泛着幽蓝光芒的银针己捏在指尖："寒哥，我封你心脉，这血咒术别把你自己烧穿了。"她指尖快得像道白影，银针精准刺入他膻中、曲池两穴。
林寒能感觉到，那两根针像两道枷锁，把他体内翻涌的力量锁了七分。
但剩下的三分，己经足够——他握着血刃转身，对着那道金色禁制劈了下去。
"轰！"
石屋的穹顶塌了半块。
血刃与禁制相撞的瞬间，金红两色的光浪炸得众人睁不开眼。
林寒听见紫面判官的尖叫穿透光浪："不可能！他才引魂境！怎么可能..."话音戛然而止，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掐断。
等光芒散去，禁制上的裂痕己经有手腕粗。
林寒看见外面的景象了——紫面判官半跪在地上，额角淌血，手里还攥着半截红绳；陈尸宗主站在他身后，浑身缠着黑紫色尸气，怀里抱着半块镇魂印，和林寒掌心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圆盘。
"好啊。"林寒舔了舔嘴角的血珠，血刃在指尖转了个花，"原来你们等的是镇魂印合璧。"他往前一步，石屋的地面在他脚下裂开蛛网状的纹路，"可惜，这印，你们拿不走。"
陈尸宗主终于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，带着腐肉发酵的腥气："小娃娃，你以为突破镇尸境就能翻天？"他怀里的镇魂印突然爆出黑芒，"看看这是什么——我用镇北镖局百口的血祭炼的尸王咒！"
林寒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他看见印上浮现出熟悉的面孔——父亲、母亲、阿狗...每一张脸都在流血，嘴张得老大，像是在喊他的名字。
"寒哥！别看！"苏九儿的银针破空而来，两根钉在他左右太阳穴，"这是幻阵！用你的血咒术烧！"
剧痛让林寒清醒过来。
他反手握住血刃，对着自己眉心划了道血痕。
血珠滴在地上，立刻腾起赤色火焰，将幻境烧得噼啪作响。
陈尸宗主的脸色终于变了："这是...血咒术的本源之火？"
"是。"林寒一步步走出石屋，每走一步，脚下的火焰就蔓延一尺，"我爹教过我，血咒术不是杀人的术，是镇魂的火。"他盯着陈尸宗主怀里的印，"镇北镖局的血，能镇你们这些脏东西。"
紫面判官突然跳起来，红绳像毒蛇般缠向林寒的脖子："给我死！"
林寒连看都没看他。
他抬手一抓，红绳在他掌心燃起赤焰，"滋啦"一声烧得只剩灰烬。
紫面判官的惨叫比红绳烧得还快——他的脖子上突然浮现出同样的红绳印记，正被火焰一寸寸吞噬。
"你...你怎么会解我的控魂术？"他瘫在地上，脸上的紫斑褪成死灰。
"因为你用的，是我娘的针法。"林寒弯腰拾起他掉在地上的追魂钉，钉尾刻着"苏"字，"我娘姓苏，当年救过个被鬼差追的小判官。"他转头看向苏九儿，"九儿，你说巧不巧？"
苏九儿的银针筒"咔"地合上，毒舌里裹着冰碴："巧得很。当年悬棺医女救的白眼狼，现在倒成了紫面鬼。"
陈尸宗主突然暴退。
他怀里的镇魂印开始剧烈震颤，与林寒掌心的残片共鸣出刺耳的蜂鸣。"算你们狠！"他吼了一声，转身就要往黑暗里钻，"但镇魂印的秘密，你们永远..."
"站住。"
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。
赤瞳披着黑斗篷走出来，独眼在阴影里泛着幽光。
他手里转着枚铜钱，正是冥市的通行令："陈尸宗主，你拿了我的地盘炼尸阵，总该留个买路钱吧？"
林寒感觉手里的残片突然发烫。
他看见赤瞳颈间挂着半块玉牌，和镇魂印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"林小友。"赤瞳的独眼转向他，"你想知道镇北镖局灭门的真相？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血脉能引动尸王印？"他指了指陈尸宗主逃跑的方向，"拍卖场地下三层，有间锁了千年的石棺。"他笑了笑，独眼眯成条缝，"不过，进去的人，可没几个能活着出来。"
石屋的残垣外，尸气还在翻涌。
林寒握紧掌心的残片，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的力量在躁动。
苏九儿凑过来，用银针挑开他额前的碎发："要去？"
"去。"林寒看着赤瞳消失的方向，喉间的血气又涌了上来，但这次不是痛，是烧得他浑身发烫的渴望，"我爹的仇，我娘的冤，总得有个了结。"
白无常把招魂铃往腰上一挂，青灰色官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："算我一个，阴司的破事，我比你们熟。"
陆小七扯了扯林寒衣角，血笔在地上画了个火把，又画了西个人手拉手的小人。
林寒低头冲他笑了笑。
他转身看向黑暗深处，那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，和某种沉睡千年的生物苏醒时的低吟。
"走。"他说，"该去会会，那口石棺里的东西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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