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畔咖啡馆的灯光昏黄温暖，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。董芳坐在角落的位置，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把铜钥匙。她己经来了半小时，咖啡都凉了，李简却迟迟未现身。
服务生第三次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续杯时，董芳几乎要放弃了。就在这时，咖啡馆的门被推开，李简匆匆走进来，西装革履却满头大汗，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。
"抱歉，会议拖延了。"他坐下时微微喘息，将公文包放在一旁，"我没想到你会来。"
董芳注视着他疲惫却明亮的眼睛："谢谢你的花...和钥匙。"
"钥匙是我公寓的。"李简摘下眼镜擦拭，"以防...紧急情况。"他没有明说是什么紧急情况，但两人心照不宣——龙爷的威胁像乌云般笼罩在头顶。
服务生送上李简惯点的黑咖啡，他惊讶地挑眉。
"我提前点的。"董芳轻声说，"记得你喜欢这个。"
李简的嘴角微微上扬，又很快恢复严肃："酒吧情况怎么样？"
"出乎意料的好。"董芳将这几天的转变简要告诉了他，包括媒体采访、特色酒水和新老顾客的支持，"但我收到了警告。"她拿出那张纸条。
李简看完后脸色变得苍白，手指在纸条上收紧："他这是在试探我的忠诚度。"他压低声音，"龙爷知道我...对你..."
"对你什么？"董芳心跳加速。
"对你酒吧的经营很感兴趣。"李简巧妙地转换了措辞，"作为商业案例研究。"
董芳不知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。她盯着李简的眼睛："为什么要冒险帮我？那些匿名送来的酒水，联系的媒体...你知道一旦龙爷发现..."
"他不会发现。"李简打断她，声音却没那么自信，"我做得很隐蔽。"
"但为什么？"董芳追问，"就因为对我父亲的怀念？"
李简沉默了很久，久到董芳以为他不会回答。窗外，夕阳己经沉到建筑物后面，咖啡馆的灯光显得更加昏暗。
"起初是那样。"他终于开口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但现在...董芳，有些事我不能说，至少现在不能。但请相信，我所做的一切选择，都是..."
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。董芳瞥见来电显示是"董队"，心里一紧。
李简接起电话，表情逐渐凝重："明白...好的...半小时后到。"挂断后，他深吸一口气，"你哥要见我，紧急会议。"
"关于什么？"
"我想...是关于龙爷的。"李简起身结账，"我送你回酒吧。"
"不用，我自己回去。"董芳也站起来，"李简...小心。"
他点点头，眼神中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。临别前，他将那把钥匙郑重地放在董芳手心："记住，最底层的抽屉。"
董芳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，他己经转身离去，修长的身影很快融入街道的人流中。
回到酒吧，董芳发现董强和董明都在，脸色异常严肃。吧台上摊开着几张建筑平面图和照片。
"芳芳，过来看。"董强招手，"我们找到突破口了。"
照片上是一个废弃的纺织厂，正是之前李简警告过可能有埋伏的地方。平面图详细标注了各个出入口和内部结构。
"根据线报，龙爷三天后会在那里进行一笔大交易。"董强指着照片，"现金换文物，价值上亿。如果我们当场抓获..."
"线报？什么线报？"董芳警觉地问。
董强和董明交换了一个眼神："李简提供的。他刚在警局做了详细汇报。"
董芳的心沉了下去。所以刚才的电话...李简是要去警局自首？不，是提供证据。
"他疯了吗？"她脱口而出，"如果龙爷发现是他泄密..."
"所以他要求参与行动。"董强的语气复杂，"作为内应。"
董芳感到一阵眩晕，不得不扶住吧台："不...太危险了..."
"是他自己坚持的。"董明轻声说，"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行动成功。"
董芳看向大哥："你同意了？"
董强沉默片刻，最终点头："这是最好的机会。李简能接触到内部信息，他可以确保龙爷亲自到场...我们布置好埋伏，一网打尽。"
"如果失败呢？"董芳声音发抖，"如果龙爷起疑了？李简会..."
"我们会保护他。"董强坚定地说，但眼神闪烁了一下。
董芳知道大哥没说出的话——一旦行动开始，谁也保证不了什么。龙爷的残忍是出了名的，如果发现侄子是叛徒...
"什么时候行动？"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"三天后，晚上十点。"董强收起图纸，"这期间李简会尽量收集更多内部信息。芳芳..."他犹豫了一下，"他提到给你一把钥匙？"
董芳握紧口袋里的钥匙："是的，他公寓的。"
"记下地址。"董强递给她一张纸，"以防...万一我们需要紧急联络点。"
写下地址时，董芳的手微微发抖。这一切突然变得太真实了。三天后，李简将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，而她却只能等待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董芳强打精神经营酒吧，白天应付络绎不绝的媒体和顾客，晚上则辗转反侧无法入睡。李简没有再联系她，也没有新的花束出现。只有从董强那里得到零星的消息：计划正在推进，人员己经部署，李简成功获得了龙爷的信任...
行动前夜，董强突然提议全家聚餐，地点选在了董芳的公寓。
"就当是...提前庆祝。"他说这话时不敢看妹妹的眼睛。
董芳做了大哥最爱的红烧肉和董明喜欢的清蒸鱼，还烤了一个苹果派——那是父亲生前的最爱。三兄妹围坐在小餐桌前，气氛微妙地介于温馨与紧张之间。
"记得上次这样吃饭是什么时候吗？"董明试图活跃气氛，"好像是爸的六十岁生日？"
董强点头："你当时还不会做菜，硬是煮了一锅夹生饭。"
"而大哥的'惊喜礼物'是把警校录取通知书裱起来送给爸。"董芳接上，嘴角微微上扬，"爸高兴得哭了。"
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，各自沉浸在回忆中。父亲己经走了六年，但他的影子似乎仍在这个小公寓里徘徊，守护着三个孩子。
"明天..."董强刚开口，门铃突然响了。
董芳去开门，惊讶地发现李简站在门外，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一个小纸袋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，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，像是几天没好好睡觉。
"抱歉打扰你们的家庭聚会。"他轻声说，"我只是...想亲自说明天的安排。"
董芳侧身让他进来。餐桌旁的董强立刻站起来，表情复杂。
"李简。"他点点头，"吃过饭了吗？"
"吃过了，谢谢。"李简将红酒放在桌上，"这是...一点心意。1982年的拉菲，龙爷送的，应该不错。"
董明好奇地看着他："明天的计划都安排好了？"
李简点头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U盘："这是最新的建筑平面图，标出了所有监控盲区和可能的逃生路线。"他停顿了一下，"龙爷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，改在了纺织厂的地下仓库。"
董强皱眉："那里更难突袭..."
"但也有优势。"李简指向董强摊在桌上的图纸，"地下只有两个出口，而且空间狭窄，一旦我们控制住出口，他们无处可逃。"
董芳注视着李简专注解说的侧脸，心中泛起一阵酸楚。他谈论的是如何抓捕自己的叔叔，冒着生命危险...为了什么？正义？赎罪？还是...
讨论持续了近两小时。李简详细解释了每个环节，包括他如何确保龙爷亲自到场，如何发出行动信号，以及万一情况有变的后备计划。董强不时提出质疑，但整体计划得到了认可。
"最后一点。"李简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，"如果我...没能按计划撤离，不要冒险救我。首要目标是抓住龙爷。"
"不行！"董芳脱口而出，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"我是说...不能有人员伤亡。"
李简看向她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："我们会小心的。"
聚会接近尾声时，董芳突然想起什么，起身去卧室拿出三个小锦囊。
"这是我昨天去寺庙求的护身符。"她将锦囊分给三人，"据说能保平安。"
董强有些尴尬地收下，董明则立刻挂在了脖子上。李简接过锦囊时，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董芳的掌心，那一瞬间的触碰像电流般传遍她全身。
"谢谢。"他轻声说，将锦囊小心地放进衬衫口袋，"我会随身携带。"
送李简到门口时，董芳趁机低声问："钥匙...最底层的抽屉是什么意思？"
李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餐桌旁讨论的董家兄弟，压低声音："我公寓书房有个上锁的抽屉，钥匙可以打开。里面有些东西...你应该看看。如果..."他咽了咽口水，"如果我明天没回来。"
董芳的心跳漏了一拍："别这么说。"
"只是以防万一。"李简勉强笑了笑，"晚安，董芳。"
他转身离去，修长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。董芳想叫住他，想说些什么，但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电梯门关闭。
回到餐桌前，董强正严肃地看着她："芳芳，明天你要待在酒吧，哪儿都别去。"
"但—"
"没有但是。"董强的语气不容反驳，"这是警方行动，平民不得参与。再说..."他的声音软了下来，"我们需要有人在外面，作为联络点。"
董芳知道大哥说得有理，但心中仍充满不安。她默默收拾碗筷，而两个弟弟继续完善明天的细节。
夜深了，董强和董明告辞离开，公寓突然变得异常安静。董芳站在窗前，望着城市的灯火。某个地方，李简可能也在做着同样的事，为明天的行动做最后准备。
她拿出那把铜钥匙，在灯光下仔细端详。小小的灯笼挂饰精致可爱，翻转过来，背面刻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："灯火"。
这是什么意思？李简和"灯火"有什么联系？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于保护她和酒吧？
带着这些疑问，董芳终于躺下，却无法入睡。每次闭上眼睛，就会看到各种可怕的画面：李简被龙爷发现，李简中枪倒地，李简...
凌晨三点，她终于放弃睡眠，起身煮了杯咖啡。窗外的城市渐渐苏醒，晨光驱散了部分黑暗，却驱散不了她心中的阴霾。
行动日当天的酒吧异常忙碌。董芳刻意安排了特别活动——"老歌回顾夜"，吸引了大批老顾客。喧闹的人群和音乐多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，但每当门铃响起，她都会不自觉地抬头，期待着某个熟悉的身影。
晚上八点，距离行动还有两小时。董芳将酒吧交给小梅暂管，自己躲进办公室给董强打电话。
"一切按计划进行。"董强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，背景音嘈杂，显然己经在部署警力，"李简半小时前进入纺织厂，确认龙爷在场。"
董芳的喉咙发紧："他...还好吗？"
"听起来很冷静。"董强停顿了一下，"芳芳，无论结果如何，今晚之后，一切都将不同。"
挂断电话，董芳在父亲的照片前驻足。照片中的父亲穿着警服，目光坚定而温和。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："做对的事，永远不晚。"
"爸，请保护他们。"她轻声说，手指轻触相框，"保护所有人。"
回到酒吧大厅，欢乐的气氛与她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。老张的萨克斯风悠扬婉转，老顾客们举杯欢笑，全然不知此刻正有人为他们能安心饮酒而冒险。
九点半，董芳的手机震动起来。是董明发来的简短信息："就位。一小时后联系。"
董芳深吸一口气，回到吧台后假装忙碌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十点整，行动应该开始了。董芳想象着警察们悄悄包围纺织厂，李简在内部发出信号，董强带队突袭...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那个小小的护身符。
十点二十分，酒吧的门突然被推开。董芳抬头，心跳几乎停止——杨天宇站在门口，西装凌乱，脸色苍白。他快步走到吧台前，压低声音："董小姐，出事了。"
董芳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，不得不扶住吧台才没有跌倒："李简...?"
"行动暴露了。"杨天宇的声音颤抖，"龙爷早有准备...警察中了埋伏...李简他..."
董芳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。她听不见周围的音乐和欢笑，看不见酒吧里的人群，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。
"他怎么了？"她听见自己机械地问道。
杨天宇的嘴唇在动，但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："...身份暴露...受伤...送往市立医院..."
后面的词句模糊不清。董芳己经抓起外套和车钥匙，冲出酒吧，奔向停车场。夜风刮过她的脸颊，冰冷刺骨，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寒意。
李简受伤了。身份暴露了。在医院...
她发动汽车时，手机再次响起。是董强。董芳颤抖着接起电话，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："这里是市立医院急诊部，机主在行动中受伤，正在抢救..."
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说着什么，但董芳己经听不见了。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她猛踩油门，向医院疾驰而去。
夜色如墨，城市灯火依旧。某个地方，一盏灯可能即将熄灭，而她必须赶在那之前到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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