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岁和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深深地、带着沉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。
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熙攘的街道，仿佛那里有她难以承受的重量。
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脆弱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那规律的敲击声戛然而止。
“是发生什么了吗，小夏？”
周叙白的声音放得更柔和了，带着一种诱哄般的耐心。
林岁和此刻怯懦退缩、不敢首言的表现，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他掌控欲的神经，让他确信她依旧是被恐惧和无力感支配的猎物。
“告诉我，”他身体微微前倾，营造出一种推心置腹的氛围。
“是不是谢怀瑾又威胁你了？他发现了什么？” 他熟练地引导着，将责任归咎于谢怀瑾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
林岁和猛地摇头，几缕碎发粘在额角，更添狼狈。
她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，终于转回头看向周叙白，眼圈瞬间泛红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自暴自弃的绝望。
“是我自己的决定……周医生，你知道我的……我这辈子，原本就是不值得的……”
泪水在她眼眶里迅速积聚，将落未落，配合着苍白的脸色，一秒钟安小鸟上身，效果惊人。
“我什么都干不好的，只会给别人添麻烦……以前是，现在也是。
谢怀瑾……他现在对我比以前好一些了，至少……至少没有打我骂我……就这样吧……”
她吸了吸鼻子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。
“我这一辈子……大概也就这样烂在这里了。就不拖累周医生了……你值得更好的人去帮助……”
她将“自我贬低”和“认命”演绎到了极致，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周叙白这种垃圾最享受的“拯救者”心态上——
一个彻底放弃挣扎、承认自己“烂泥扶不上墙”的“失败品”。
“怎么会呢？”
周叙白立刻反驳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他需要她保持希望，这样才能继续被他“拯救”和引导。
“小夏，你很好，你只是暂时被困住了……”
然而，林岁和话语里透露出想“认命”留在谢怀瑾身边的倾向，似乎触动了周叙白敏感的神经。
他脸上的温和面具突然出现一丝裂痕，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怪异的笑容。
那笑容像是强行撕开了温文尔雅的表皮，露出了底下冰冷审视的骨。
“林夏，”他身体前倾，金丝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，瞬间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。
“你该不会……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，“爱上谢怀瑾了吧？”
林岁和心里咯噔一下，正飞速思考着如何来应对这句试探。
“不！” 还没等她开口，周叙白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猜测，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笃定。
“你不可能会爱上他。”
林岁和内心冷笑：呵，给你脸了。
但她面上却像是被这句否定狠狠刺伤，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，泪水终于决堤般滚落。
她捂住脸，发出压抑的啜泣，肩膀耸动得厉害。
“是啊……周医生你说的对……我这样的人……怎么配爱上任何人呢？
我在谁身边……都只会耽误谁的……我就是个累赘……”
她将“自我价值感崩塌”演得入木三分。
顺着周叙白否定的逻辑，把自己踩进更深的尘埃里，彻底坐实“不配得到爱”的标签。
“不是的小夏！我不是这个意思！”
周叙白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激烈地“认同”并深化他的否定，这完全打乱了他预设的剧本。
他急忙解释，声音带着一丝慌乱。
“你不知道谢怀瑾他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，他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，硬生生刹住，眼中闪过一丝懊恼，随即迅速调整回之前那副救世主的恶心样子。
语气重新变得“深情”而“包容”。
“小夏，我是真的想帮你的。相信我，离开他，你才能获得新生。”
窗外适时传来孩童无忧无虑的嬉闹声，几个小学生追逐着跑过人行道，笑声清脆，更衬得咖啡馆内这场压抑的对话荒诞而令人窒息。
林岁和觉得这场令人作呕的表演该结束了。
她缓缓放下捂住脸的手，露出那张布满泪痕、苍白绝望的脸。
她没有再看周叙白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一点，仿佛灵魂己经抽离。
她的声音异常平静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透着一股心如死灰、彻底看透的死感。
“周医生，”
她轻轻开口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，“我一首都相信你。真的。我只是……不相信我自己了。”
她慢慢转过头，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对上周叙白的视线，里面没有任何光亮，只有一片沉寂的灰烬。
“不要再期待我了。我就是……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，注定要辜负所有人的期待。
尤其是……周医生你的。”
她扯出一个极其惨淡、毫无生气的微笑，像是最后的诀别，“咱们……就此别过吧。”
说完，她不再看周叙白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，动作迟缓地站起身，拿起一旁的外套。
她本来也不清楚之前林夏与他的具体纠葛，秉承着“言多必失”的原则，也彻底厌倦了这场虚与委蛇的表演。
她华丽地结束了这场精心设计的“绝望退场”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等等！” 周叙白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抓住林岁和的手腕！力道之大，带着一种被猎物挣脱掌控的惊怒和不甘。
他声音压低，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质问和最后一丝试图挽回的蛊惑。
“听着！你现在觉得谢怀瑾对你很好是不是？你以为他对你的那点‘好’是真的？你知不知道他——”
他的话再次卡在了喉咙里。
林岁和抬起了头看向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的周叙白，等着他的下文。
“小夏你只要记得”周叙白放开她的手，仿佛刚刚的失态不是他自己。
“如果你反悔了……随时可以找我。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？
说话说一半的该死臭傻逼——
林岁和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，提着包往门口走。
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，驱散了咖啡馆里浑浊的压抑。她快步走到街角，立刻掏出手机，给林夏发了条消息：
【转角茶室见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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