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控室内——
巨大的屏幕上，分割着数个画面，核心正是林岁和所在的房间。
谢怀瑾靠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，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光滑的红木桌面，发出沉闷的“笃、笃”声，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中央最大的那个屏幕上。
屏幕里：
林岁和在门锁落下后，那副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。她先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，揉脸甩手，表情生动地龇牙咧嘴，显然刚才的试探还是让她精神有些紧张的。接着，她站起来，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扑到门边徒劳地拍打或蜷缩在角落哭泣，而是……开始绕着那张华丽的餐桌慢悠悠地踱步？一边走，还一边活动着手腕脚踝，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？
谢怀瑾微微蹙眉，将监控画面拉近，并开启了高灵敏度的收音设备。屏幕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：
“……一二三西，二二三西……淦，这地毯太软了，不好发力……”
“……深呼吸……吸……呼……好了，吓死爹了，CPU差点干烧了……”
谢怀瑾看着屏幕上那个在床上打滚、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眉开眼笑的女孩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——荒谬于她的乐观，更有一丝……被她那种旺盛生命力所刺痛的灼热感。
屏幕里的女孩翻滚了几圈后，似乎终于耗尽了精力。她盯着天花板繁复的雕花，眼神渐渐放空，没过多久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，竟然……睡着了。她的睡姿毫无防备，甚至有点西仰八叉，一条腿还豪迈地搭在卷起来的被子上，和从前那个连睡觉都蜷缩成一团、仿佛随时会被噩梦惊醒的林夏，截然不同。
"她，很奇怪。" 他低声自语，像是在对屏幕说，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从前的林夏不会这样笑，不会这样说话，不会理首气壮地点红烧排骨，更不会在反复被试探后还能分析局势、自得其乐。她应该是和梦里一样苍白、脆弱、惊恐，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瑟瑟发抖、时刻担心被捏碎的金丝雀，而不是现在这样……
谢怀瑾微微皱眉，试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。
——心安理得地享受被饲养，甚至……乐在其中？带着一种近乎乐在其中的旺盛精力。
"人格分裂？" 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。医学上的人格分裂切换不会如此流畅自然，更不会连最底层的饮食习惯、身体语言、甚至面对生死威胁时的核心反应都彻底改变——比如那首姑苏童谣，比如她抓住他手腕时的温度和力度，比如此刻这毫无防备的睡姿。
"还是说……"
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孩熟睡时微微嘟起的脸颊上，指尖无意识地着监控器冰冷的操控杆。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似乎唯一能解释所有异常的念头，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。
——躯壳未变，内里的灵魂……换了一个人？
这个念头如此离奇，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荒谬的嗤笑。但除此之外，还有什么能解释这翻天覆地的变化？她的眼神、语气、小动作、思维模式、面对恐惧的方式……都和最开始的林夏，和那个他梦里死了十六次的林夏，判若两人。
谢怀瑾微微眯起眼睛，琥珀色的瞳孔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，闪烁着幽暗而危险的光芒。
如果是这样……那太有意思了。
一个完全未知的灵魂，落入了他的黑白的世界里。她会是打破僵局的钥匙？还是……把梦中的惨剧变为现实？
他需要知道更多。
需要更深入的试探。
需要……撕开她这层套着失忆的保护色，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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