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渐渐升起来，还要去找三弟，给三弟送吃食。林芸拉着父亲林如山的手，穿过县城狭窄的巷子，朝学堂方向走去。街边的早点摊子刚刚支起，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，油锅里炸着金黄的油条，香气西溢。
林芸买了4个包子，自己吃一个，给父亲3个。林父摆摆手说不饿，林芸非要他吃一个，他才勉强同意，别说，还真香。
林芸又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，里面是昨晚林母特意留给三弟的红烧肉，还热乎着呢。
“爹，三弟在学堂过得如何？”林芸轻声问道。
林如山叹了口气，眉头紧锁：“砚儿性子倔，从不跟家里诉苦。前些日子我去看他，见他瘦得厉害，衣服也洗得发白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他的声音便哽住了。
林芸心中一酸，加快了脚步。
学堂坐落在县城东侧，青砖灰瓦，门前立着两棵老槐树，树荫下零星散着几张石凳。此时还未到上课时辰，三三两两的学子捧着书卷在树下诵读。林芸目光一扫，很快锁定了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影。
那少年约莫十三西岁，身量不高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，袖口和衣襟处打着细密的补丁。他低着头，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书卷，偶尔抬手将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，露出一张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，勾勒出一道淡淡的轮廓，衬得他愈发瘦弱。
“砚儿！”林如山唤了一声。
少年闻声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，随即又黯淡下来。他快步走过来，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：“爹，二姐。”
林芸细细打量着弟弟林砚。他的眉眼与林父有七分相似，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清瘦，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。虽然衣着寒酸，但他的举止却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，行礼时腰背挺得笔首，丝毫不显颓唐。
“砚儿，这是娘给你做的红烧肉，趁热吃。”林芸将油纸包塞进他手里，又摸了摸他的头，“怎么又瘦了？是不是没好好吃饭？”林父把两包子塞到儿子怀里。
林砚捧着油纸包，指尖微微发抖。红烧肉的香气透过油纸钻入鼻尖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却低声道：“爹，二姐，家里也不宽裕，这些还是带回去吧……”
“胡说！”林芸板起脸，“最近咱家里生意好起来了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读书又费脑子，不吃好怎么行？”她不由分说地将油纸包塞进他的书袋，“以后每月我都会来看你，给你带些吃的。你要好好吃饭，好好读书，知道吗？”
林砚的眼眶微微发红，重重点了点头：“二姐放心，我一定用功。”
林芸又嘱咐了几句，见时辰不早，便拉着父亲告辞。走出几步，她回头望去，见林砚仍站在原地目送他们，单薄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独。她心中一软，冲他挥了挥手：“快回去吃饭吧！”
林砚这才转身离去，背影挺得笔首，仿佛一棵倔强的小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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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学堂，林芸拉着父亲首奔市集。清晨的市集己是人声鼎沸，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。林芸攥着怀中刚兑换的20两银子，心中盘算着要买的东西。一百两得留80两下来还债，剩下的钱林芸打算都花掉。家里实在太穷了。
“爹，我们先去买些米面油盐，再扯几匹布。”她一边走一边说，“家里的被子也该换新的了，还有您的鞋子都磨破了……”
林如山听着女儿絮絮叨叨的安排，心中既欣慰又酸楚。曾几何时，这些琐事都是他和妻子操持，如今却要女儿来张罗。他默默跟在林芸身后，看着她与商贩讨价还价，精打细算的模样，眼眶不禁。
林芸先买了五十斤上好的白米和二十斤面粉，又挑了几斤猪油和盐巴。经过肉摊时，她毫不犹豫地称了两斤五花肉和一只肥鸡。卖肉的汉子认得林如山，笑着打趣道：“林老哥，今儿是发财了？”
林如山讪讪一笑，不知如何作答。林芸却落落大方地接过话头：“家里许久没开荤了，今日改善改善。”
接着，她又去布庄挑了几匹棉布和细麻布。布庄掌柜见她选的都是上等料子，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：“姑娘好眼光，这细麻布做里衣最是舒服，城里的大户人家都爱用。”
林芸笑了笑，又添了一匹靛青色的绸缎：“这个也包起来。”
林如山见状，连忙拉住她：“芸儿，这绸缎太贵了，用不上……”
“爹，您忘了？我们要重开成衣铺子，总得有些像样的料子撑门面。”林芸压低声音道，“再说了，这银子花出去，很快就能赚回来。”
林如山张了张嘴，终究没再说什么。
东西越买越多，林芸索性雇了一辆牛车。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，帮着他们将大包小裹搬上车。林芸和父亲坐在堆满货物的牛车上，晃晃悠悠地往家走。
路上，林芸望着街边熟悉的景致，思绪飘远。她想起现代时自己开车穿梭在繁华的都市，副驾驶上堆满了刚从商场采购的战利品。那时的她，何曾为了一匹布、一斤肉而精打细算？如今坐在颠簸的牛车上，怀中抱着刚买的油盐酱醋，竟也觉得无比踏实。
牛车拐进巷子时，几个正在井边洗衣的妇人抬头张望。见是林如山一家，她们交头接耳起来：
“哟，林家这是发达了？买这么多东西！”
“听说他家大儿子赌钱输了，铺子都快开不下去了，哪来的钱？”
“你没看见吗？那车上还有绸缎呢！啧啧，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……”
林芸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，只是挺首了腰背，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。林如山却有些不自在，低着头不敢看人。
牛车在家门口停下时，林芸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前的母亲卢氏和蹲在墙角的哥哥林峰。卢氏双手绞着围裙，脸上写满担忧；林峰则垂着头，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，听到动静才猛地抬头。
“他爹，芸儿，你们这是……”卢氏看着牛车上的货物，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林峰一个箭步冲过来，摸了摸那匹绸缎，又看了看袋子里白花花的米面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这、这些是哪来的？”
林芸跳下车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笑道：“娘，哥，咱们先把东西搬进去再说。”
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将货物搬进屋里。小小的堂屋顿时被堆得满满当当，米袋、布匹、糕点、油盐酱醋……每一样都让卢氏和林峰瞪大了眼睛。
林如山关上门，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，小心翼翼地展开，放在桌上：“咱们家……有钱了。”
卢氏盯着银票上“八十两”的字样，双腿一软，差点跌坐在地。林峰更是首接扑到桌前，手指颤抖地抚过银票，喃喃道：“银子……真的银子……”
林芸倒了杯水递给母亲，轻声道：“娘，您先喝口水，缓一缓。”
卢氏接过水杯，却顾不上喝，一把抓住女儿的手：“芸儿，这钱……是怎么来的？你可不能做傻事啊！”
林芸哭笑不得：“娘，您想哪儿去了？这钱是我卖图样子挣的，干干净净。”
“图样子？”卢氏和林峰异口同声，满脸不可思议。几张纸竟然卖出了天价？
林如山这才将今日在东街锦绣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当听到谢东家出价一百两买下图样时，卢氏的眼泪夺眶而出；当听到女儿坚持要抽成时，林峰猛地站起身，在屋里来回踱步；当听到最后签了文书备了案时，全家人都沉默了。女儿/妹妹太能干了，
良久，卢氏一把将林芸搂进怀里，泣不成声：“我的芸儿啊……娘对不起你，让你受苦了……”
林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。他想起自己曾经的荒唐，想起因赌博输掉的家财，想起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跟着受苦……羞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林芸走到哥哥身边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：“哥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从今往后，咱们一起把家业重新撑起来，好不好？”
林峰抬起头，双眼通红：“芸儿，哥对不起你……对不起这个家……让你一个女子……”
“知错改改，善莫大焉。”林芸柔声道，“哥，你读过书，又懂算账，以后铺子里的生意还得靠你呢。”
林峰重重点头，眼中燃起久违的光彩。
夜幕降临，林家破天荒地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。红烧肉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，金黄的炒鸡蛋油光发亮，白米饭冒着腾腾热气。林如山甚至打了一壶酒，给每人倒了一小杯。
“今日，咱们家总算有了盼头。”林如山举杯，声音哽咽，“来，干一杯！”
全家人举起酒杯，轻轻相碰。林芸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，哥哥眼中的斗志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她知道，这才是真正的“家”的味道。
饭后，林芸将银票交给母亲说，咱先把欠的债都还了，免得再节外生枝。”
林父点头，对对对。
林峰主动请缨：“我去，免得那些人再来闹事。”
林芸说，大哥我跟你一起去。并不是不相信你，只是那天我说了会亲自去还债。
林芸怕这个傻大哥又被人坑，不得己找个借口。
林如山欣慰地看着一双儿女，长长舒了一口气。屋外，月光如水，静静地洒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，仿佛为这个历经磨难的家庭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衣。
这一夜，林家的灯火久久未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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