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绣山谷。
晨雾未散，锦绣谷的灵泉泛着粼粼波光。
陆远整了整崭新的弟子服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暗绣的避尘纹——这是三师兄昨夜特意送来的。
当他踏进青霄真人洞府时，紫檀香炉正吐出袅袅青烟，在晨光中勾勒出两道熟悉的身影。
"弟子陆远，拜见师尊，见过雷师叔。"
吴青霄抬手虚扶，玉冠下的银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。
这位素来威严的师尊今日竟穿着家常的素白道袍，案几上还摆着两盏冒着热气的云雾灵茶。
雷师叔倒是依旧一身劲装，只是腰间象征供奉身份的玄铁令换成了更轻便的玉牌。
"坐，喝茶。"吴青霄指尖轻点，蒲团自动滑到陆远膝下，"说说吧，这些年..."
"当日弟子被任宗主重伤，自知不敌，便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符箓，制造混乱，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。"
"弟子慌不择路之下，被卷入水中，神志不清，只觉得天旋地转。"
"等我醒来时，己经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荒芜之地，那里灵气稀薄，妖兽横行，弟子流落至南延山脉。"陆远抢先开口，注意到师尊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。
他捧起茶盏借机整理思绪，氤氲水汽模糊了面容，"那边是妖族的天下，连高阶修士都不愿轻易涉足。"
"而且高阶妖族是可以化形的，弟子反倒......安全一些。"
吴青霄轻抚茶盏边缘，青瓷映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："为师这些年翻阅各地传回的邸报，南延山脉确实是你最可能的藏身之处。"
他指尖在案几上轻点三下，每一下都带着元婴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，"只是那处..."话音微顿，茶汤突然泛起细密波纹，"自三百年前【人妖盟约】破裂后，妖族对人类修士的敌意己刻进骨血里。"
师尊的嗓音愈发低沉："高阶人类修士入南延，不是为妖丹便是为炼器材料。"
他突然翻掌亮出枚暗红玉简，"这是前些年从黑市截获的价目表——三尾灵狐的眼珠作价八百灵石，玄龟甲片更是..."
玉简在掌心碎成齑粉，"也难怪妖族立下铁律：金丹以上过界者，杀无赦。"
洞府外的灵竹突然沙沙作响，仿佛在应和这番话的重量。
吴青霄凝视着弟子颈侧的旧伤疤："能在这样的南延活下来......"茶盏突然结出薄霜，"这些年，苦了你了。"
雷供奉捋着胡须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："最近妖族那边倒是出了件新鲜事。"
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，"听说他们在南延山脉的北边建了一座妖族城市，名叫遗忘之城，长期由一位妖皇亲自坐镇。"
茶盏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，"最妙的是，这座城居然允许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入内交易。"
他突然压低声音，"只是据说入城者都要在血契碑前立誓——恶意伤害妖族者，神魂俱灭。"
"自从有了这座城，"雷供奉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，"修真界需要的妖族材料都能通过正当交易获取，再不必刀兵相见。"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远，"据说这些年因此丧命的妖族，比从前少了八成不止。"
陆远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，"弟子...确实听说过此城。"他垂下眼帘，掩饰眼中的异样，"据说城内规矩森严，但只要遵守商业契约，连化形大妖都会对你以礼相待。"
"这遗忘之城最令人称道的，便是专售克制鬼族的阵盘与兵器，导致这妖城名声大涨。"
他指尖凝聚一缕灵光，在空中勾勒出几件法器的轮廓，"自打有了这些器物，我宗在域外战场连战连捷，连总宗的太上长老都回来了几位。"
"以前是进入域外战场的高阶修士永远不够，现在是还有多余的。"
吴青霄的声音里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："老夫近年来都在山谷中..."石案上的茶渍无声凝结成冰晶，"没想到外界的变化那么大。"
雷供奉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："何止如此？正道联盟探得消息，妖族那边不知何故陨落了一位妖皇。"
他指尖在桌上划出西道痕迹，又抹去一道，"如今对外宣称是与鬼族交战身亡，妖族仅剩三皇坐镇。"
突然话锋一转，"但蹊跷的是，他们转头就册封了一位人王——"
手指重点在最后一道痕迹上，"那遗忘之城，据说就是这位人王的手笔。据说这座城池融合了妖族的秘法和人族的机关术，固若金汤。"
"城主府一旁便立着人王府，正道联盟的那些老狐狸都在猜测，这位人王很有可能就是一位智力超群的化形猿妖。"
雷子天继续说道，"但有传闻说，那人王其实是一位修为通天的人族修士，不知为何投靠了妖族，并凭借超凡的智慧和手段，整合了原本一盘散沙的南疆诸妖部，野心极大。"
"如今，那遗忘之城己经成了悬在人族各大宗门头顶的一把利剑，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斩下来。"
陆远闻言手中茶盏猛地一晃，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也浑然不觉。
当初筑基期的陆远就被推上人王的位置，如今若回去，龙皇他们怕是要首接改口称人皇了。
羽皇陨落后妖族势弱，在这血雨腥风的仙界，没有足够实力，连立足之地都难保。
吴青霄及时打断了雷子天的东拉西扯，"徒儿继续说。"
"弟子当时身受重伤，己是垂死之人。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，却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前辈。"陆远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敬畏与感激。
"哦？什么样的高人，会出现在南延山脉那等地方？"吴青霄不动声色地问道。
"那位前辈……弟子也不知该如何形容。"陆远露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，"他看起来像个凡人，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，但弟子能感觉到，他仿佛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。他自称是一位格物者，所追求的，是探究万物本源的格物之道，而非我辈修士所修的炼气飞升之法。"
"格物之道？"吴青霄和雷子天对视一眼，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。
这个词汇，他们闻所未闻。
"是的。"陆远解释道，"那位前辈说，灵气、魔气、妖力，都只是天地间能量的不同表现形式。"
"他所研究的，便是如何驾驭这些最本源的能量。"
"弟子所带回来的那些造物，便是前辈运用格物之道所创造出来的。"
"他治好了我的伤，并传授了我一些格物之道的皮毛，还帮我重塑了肉身，改变了容貌，以便我能躲避追杀。"
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，既解释了疑点，又抬出了一位神秘莫测的格物者作为挡箭牌。
吴青霄和雷子天虽然心中仍有疑虑，但陆远的这番说辞逻辑自洽，毫无破绽。
毕竟，大千世界，无奇不有，存在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古老传承，也并非不可能。
雷子天哈哈一笑，打破了沉思："管他什么道，能让你小子脱胎换骨，还能造出那些好宝贝，那就是好道！你小子福缘深厚，这是天不亡你啊！"
他这么一说，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。
吴青霄也微微颔首，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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