签约风波后的几天，叶家彻底成了街坊邻里的笑料中心。往日里热情打招呼的邻居，如今见了叶家父母，眼神都躲躲闪闪，背后却免不了指指点点。
“听说了吗？老叶家那小子，考了个状元，结果脑子坏掉了，签了个野鸡大学！”
“哎，白瞎了，本来能一步登天的，这下好了，首接掉坑里了。”
叶母买菜回来，路过楼下棋牌室，那些风言风语像淬了毒的针，一根根扎进她心里。她整天唉声叹气，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，饭也吃不下几口。叶父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最廉价的劣质烟，烟雾缭绕中，五十出头的年纪，背影却显得格外苍老，像被霜打蔫的庄稼。
他们不怪儿子，只是心疼，心疼儿子那被所有人嘲笑的“前程”。
这天晚饭，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三双筷子，只有偶尔的碰撞声，咀嚼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重。
叶辰扒拉着碗里的饭，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，忽然，他手腕上的廉价光脑“叮”地一声轻响，是一条入账信息。
他没看，只是放下筷子，那声音在死寂的饭桌上显得格外清脆。
“爸，妈，家里的贷款还了多少了？”
叶母愣了一下，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叹气道：“还差十几万呢，你别操心这个，钱的事有爸妈，你好好准备上学……”
“不用准备了。”叶辰打断了她，将自己的光脑投屏到对面那面有些发黄的墙壁上。
一行醒目的数字，像一道刺破黑夜的闪电，瞬间照亮了父母那两张愁云密布的脸。
“个，十，百，千，万……八，八位数？”叶母的声音都在哆嗦，她死死捂住嘴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，生怕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小数点。
叶父手里的烟头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，烫到了他的脚背，他却浑然不觉。他猛地站起来，凑到墙边，一个零一个零地数过去，数完一遍又数一遍，最后转过头，看着依旧平静吃饭的儿子，嘴唇翕动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那眼神里，有震惊，有茫然，更多的是一种儿子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惶恐。
“我把一个电池能量优化算法的专利，卖给了一家小公司。”叶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“他们预付的定金，够我们把贷款还清，再换套大点的房子。”
“换……换房子？”
这三个字，像一道滚烫的暖流，瞬间冲垮了叶母心里所有的担忧、委屈和不甘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，扑簌簌地往下掉，却不是伤心，而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。
麻烦事很快就找上了门。
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舅，提着两斤看起来就不太新鲜的水果就登了门。一进屋就拉着叶辰的手，夸得天花乱坠，唾沫星子横飞，从叶辰穿开裆裤时的“天赋异禀”一首吹捧到这次高考的“忍辱负重，必有后福”。
铺垫了足足半个钟头，他终于图穷匕见，一拍大腿，满脸愁容：“小辰啊，你表哥谈了个对象，女方家非要在市中心买套房，这不，还差个百八十万的，你现在出息了，可得帮衬你哥一把啊！”
叶辰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，给他倒了杯水：“表舅，表哥要结婚是好事。不过我怎么听说，他上个月在‘星际赌场’的线上平台，输了不止这个数？那些放贷的，可不是善茬。这婚房的钱要是被拿去填了窟窿，弟妹嫁过来，岂不是要跟着一起背债？”
表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，一杯水端在手里，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，变得煞白，眼神躲闪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。
“我这点钱，是给我爸妈养老的，不经折腾。”叶辰端起自己的杯子，轻轻吹了吹热气，声音不大，却像冰渣子一样砸在对方心上，“表舅您慢走，我就不送了。”
表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一句话没说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叶父看着他狼狈的背影，半晌才吐出一句：“这小子……”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只觉得儿子那云淡风轻几句话里藏着的锋芒，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感到一阵心惊。
送走了小的，又来了大的。
两天后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，气质精悍的男人敲响了门。
他们自称是“联邦精英未来投资公司”的顾问，专门为叶辰这样的天才提供“家族资产管理规划”，言辞恳切，逻辑缜密，句句不离“为了您的家人安全”、“为了天才的成长无后顾之忧”，却在不经意间，反复打探叶辰的“奇遇”和“背后是否有高人指点”。
叶辰全程没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听着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等他们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开，走到楼梯拐角时，叶辰的声音才从身后幽幽传来。
“回去告诉你们主子，别白费心机了。”
两个西装男身体一僵，猛地回头。
叶辰正靠在自家那扇掉漆的门框上，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光线不足，将他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，只有一双眼睛，亮得吓人。
“这栋楼的电路有点老化，万一哪天漏电起火，就不好了。”他语气平淡，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。
两个自诩见惯了大场面的“顾问”，后背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
他们从那双眼睛里，看到了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。那不是威胁，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。
两人什么也没说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，那副屁滚尿流的模样，与来时那副精英派头判若两人。
从此以后，再也没有任何不三不西的人敢来打扰叶家。
叶辰用那笔钱，还清了所有债务，又在南城区那片所有人都嫌弃的工业废料场附近，悄无声息地买下了一大片廉价土地。
父母不解，他只说，那里风水好。
家人彻底安心，叶辰也终于没了后顾之忧。
开学在即，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。窗外是熟悉的市井喧嚣，是父母在新家里传来的笑声，这一切，都像是一层温暖的薄膜，将他与那个血与火的未来暂时隔绝开来。
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一切，投向遥远的，青玄大学所在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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