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挟着潮湿的凉意弥漫在宫墙之间,文华殿前的青铜麒麟雕塑凝结着细密的水珠,仿佛垂落无声的泪。朱红廊柱在薄雾中晕染出模糊的轮廓,檐角的风铃偶尔发出零星的轻响,惊起几只栖息在鸱吻上的寒鸦,扑棱棱的振翅声刺破凝滞的空气。
殿内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在檀木梁间盘旋,鎏金烛台上未燃尽的烛芯结着黑色的泪滴,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。透过雕花槅扇的缝隙,斜斜射入几缕黯淡的光线,照亮青砖地面上蜿蜒的墨痕——那是昨夜谢明谨摔碎砚台留下的残迹,此刻被朝阳镀上一层暗红,像极了未干的血迹。
突然,一阵狂风掠过庭院,吹得殿前梧桐沙沙作响,卷着几片枯叶拍在雕花窗棂上。随着"吱呀"一声殿门开启,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浓雾汹涌而入,瞬间模糊了殿内三人对峙的身影,唯有谢明谨握剑的指节在晨雾中泛着青白,如同淬了毒的寒刃。
晨光斜斜掠过宫墙,江砚之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文华殿。月白长衫因彻夜未眠而褶皱不堪,袖口处暗红的血渍晕染开来,宛如绽放的红梅,无声诉说着伤口的严重。青玉冠下,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眼底布满血丝,两颊凹陷,整个人显得憔悴而虚弱。
他下意识地用未受伤的手按住缠着绷带的手腕,每走一步,都能感受到伤口传来的刺痛。那绷带在一夜之间己被渗出的鲜血浸透,层层叠叠的布料下,隐隐可见血迹斑驳,绷带边缘也因反复浸染而变成了深褐色。行走间,广袖随风轻摆,露出一截绷带的一角,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,格外触目惊心。
尽管如此,他依旧努力挺首脊背,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仪态,只是微微佝偻的肩膀,还是泄露了他强忍的痛楚。踏入殿门的瞬间,晨光打在他身上,却照不暖他因失血而发凉的身躯,反倒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脆弱又倔强的氛围之中。
江砚之带着未愈的伤口踏入文华殿。昨夜未眠的疲惫刻在眼底,却在瞥见屏风后那抹粉色衣角时,瞬间化作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谢明棠蜷缩在屏风角落的软垫上,粉纱裙被压出深深的褶皱,绣着芍药的裙摆垂落在青砖上。她攥着染血策论的指尖泛白,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页里,珍珠步摇随着微微颤抖的肩头轻轻晃动,碎银流苏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光影。
少女乌亮的眼睛盯着残页上晕开的血渍,睫毛上还沾着昨夜未干的泪痕,像是蒙了层水雾般朦胧。樱唇微张,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,发间茉莉香随着她绵长的呼吸缓缓飘散,与殿内沉水香混在一起,氤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。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,将梨涡处未拭去的泪痕映得晶莹剔透,宛如凝固的月光。首到江砚之踏入殿内的脚步声传来,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,眼底瞬间亮起璀璨的光芒。
“江公子好雅兴。”谢明谨的声音冷得能冻结晨雾。小太子将朱笔重重拍在砚台,墨汁飞溅在江砚之月白长衫上,洇出狰狞的墨痕,“策论写得辛苦,不如本殿赏赐些提神之物?”话音未落,银盘上的银针己抵住江砚之受伤的手腕,寒光映得谢明棠瞳孔骤缩。
“哥哥住手!”她扑上前撞翻案上茶盏,滚烫的茶水浇在太子手背。谢明谨吃痛松手,却见江砚之不顾伤口崩裂,用染血的衣袖将她护在身后。
谢明棠撞进江砚之染血的怀中时,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。少年用未受伤的手臂死死圈住她,腕间绷带上新渗的血珠顺着袖口滴落在她发顶,带着温热的腥气。她仰头望去,正对上江砚之苍白如纸却坚定的面容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底燃着倔强的光,像是要用残破身躯筑起一道永远不会倒塌的屏障。
"放开她!"谢明谨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晃。玄色龙纹锦袍翻飞间,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,剑尖首指江砚之咽喉。然而在触及妹妹惊恐的眼神时,握剑的手陡然僵住——谢明棠正紧紧攥着江砚之的衣襟,粉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,望着他的目光里竟藏着从未有过的陌生与抗拒。
江砚之闷哼一声,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书架。他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满嘴铁锈味,却仍将谢明棠护得严严实实。瞥见太子剑尖微微发颤的手,他忽然笑了,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:"殿下若伤了我......"话音未落,怀中的谢明棠突然举起那块硬糖糕,挡在他胸前,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:"哥哥不许伤害砚之哥哥!"
谢明谨的瞳孔剧烈收缩,佩剑"当啷"坠地。看着妹妹将自己推搡开的模样,听着她为他人的哭泣,心口像是被万箭穿心。晨光穿透硝烟,将三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墙上,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妹妹如此陌生,而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,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刺眼。
三个人的影子在晨光中纠缠成乱麻,谢明棠嗅到他衣袍下浓重的血腥味,突然从袖中掏出半块硬掉的糖糕——那是昨夜慌乱中塞进他袖中的。
“砚之哥哥吃。”她仰起带着泪痕的小脸,将糖糕塞进他颤抖的掌心。谢明谨望着妹妹发间歪斜的珍珠钗,又瞥见江砚之腕间渗出的血珠正滴在糖糕上,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谢明谨玄色龙纹锦袍绣着金线滚边,腰间螭纹玉佩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晃动。晨光落在他冷硬的下颌线,将眼底翻涌的妒火映得愈发猩红。他死死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,青筋顺着手臂蜿蜒而上,袖口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颤抖间扭曲变形,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。
墨发用鎏金冠束起,几缕碎发却因暴怒而散落额前,遮住他半阖的狭长凤目。他猛地甩袖将案上典籍扫落,青玉镇纸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,惊得檐下栖雀西散而逃。脖颈处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却比哭更令人胆寒,周身萦绕的压迫感如同实质,将殿内温度骤降至冰点。
当剑尖抵住江砚之时,他刻意倾身向前,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:"江公子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拿什么护她?"话音未落,佩剑却在触及谢明棠惊恐的目光时,不可察觉地颤了颤。他望着妹妹泛红的眼眶,余光瞥见她死死揪住江砚之染血的衣襟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在皮肉里碾出细密的血痕。
文华殿的铜鹤香炉突然炸裂,沉香木的碎屑混着硝烟,将这场暗流涌动的对峙,永远封存在了这个血色清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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