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的椒房殿浸在青灰色的天光里，窗棂上的冰花又结了三寸，将外面的世界割裂成无数菱形的碎片。谢明棠蜷缩在锦被里，望着帐顶金丝绣的鸳鸯，忽然觉得那对鸟儿的脖颈交缠得太过刻意，像极了昨夜谢明谨强行抱她时的姿态，看似亲密，却藏着无法言说的疼痛。
"殿下，江尚书送来了暖炉。"白芷掀开厚重的棉帘，手中的鎏金暖炉还冒着热气，"说是用了江南的暖碳，不会呛人。"谢明棠盯着暖炉上的竹纹雕刻，想起江砚之书房里的竹帘，每逢风起，便会发出沙沙的轻响。她伸手摸了摸炉身，温度透过指尖传来，却不及昨夜江砚之替她披上披风时的体温。
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谢明棠掀开被子，赤着脚走到妆奁前。铜镜里的女子眼底青黑，发间还别着江砚之今早让人送来的玉簪，簪头是朵小巧的寒梅，比男主送的白玉簪素净许多。她伸手取下簪子，触到簪尾刻着的"砚"字，忽然想起他说"见梅如见人"时的温柔眼神。
"把那些东西收了吧。"她对着镜子轻声说，指尖划过妆奁里谢明谨送的珠宝首饰，"收进库房，别再摆出来了。"白芷一怔，望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，终究还是默默动手收拾。谢明棠转身时，瞥见墙上挂着的玄色披风——那是男主去年冬日送的，上面还沾着几片雪花，像极了他昨夜离去时的背影。
早朝散后，谢明谨在东宫走廊上徘徊。他的玄甲内侧还贴着女主绣的平安符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在今早险些被月璃公主发现。他伸手摸了摸胸口，忽然想起女主蜷在他怀里说"以后都不分开"的模样，此刻却隔着几道宫墙，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。
"太子殿下，该去御花园陪月璃公主了。"内侍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。谢明谨皱眉，望着椒房殿方向的冰棱，忽然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。御花园的梅枝上挂着冰珠，他路过女主常坐的石凳，看见上面覆着一层新雪，像是她昨夜流泪时落下的痕迹。
"太子哥哥！"月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异域的娇嗔。谢明谨转身，看见她穿着红色的裘皮斗篷，颈间戴着他送的珍珠项链，却觉得那抹红色刺目至极，远不及女主穿月白襦裙时的清雅。"这是西凉的裘皮，暖和得很，"月璃伸手替他整理披风，"比中原的布料好多了。"
谢明谨避开她的触碰，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冰湖上。湖面结着厚冰，他想起小时候带女主在上面滑冰，她摔进雪里笑得眉眼弯弯，他却紧张得不行，从此再也不许她靠近冰面。此刻的湖面寂静如镜，却映不出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。
申时三刻，江砚之的书房飘来墨香。他望着窗外的雪，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顿了顿，终究还是在治水图的空白处画了朵梅花。墨梅的枝干上凝着霜，像极了今早看见女主时，她睫毛上的雪粒。"大人，公主殿下让人送来了蜜饯。"小厮捧着食盒进来，"说是江南的方子，驱寒最好。"
江砚之揭开盒盖，看见里面整齐码着桂花糖糕，边角圆润，显然是重新做过的。他想起昨夜女主推开食盒时的模样，指尖轻轻触碰糖糕，忽然发现下面压着张字条："雪天路滑，望君安好。"字迹工整，却比平日多了几分用力，像是刻意掩饰情绪。
暮色西合时，椒房殿的宫灯次第亮起。谢明棠坐在暖炉旁，望着跳动的火苗，忽然想起男主东宫的炭火烧得更旺，他总是怕她冷，哪怕自己在边疆受冻，也要让人给她送来最好的暖碳。她伸手摸了摸暖炉，江砚之送的暖碳果然不呛人，却少了男主碳火里常有的松木香。
"殿下，太子殿下来了。"白芷的声音里带着惊讶。谢明棠浑身一震，望着门口的影子，忽然有些慌乱。她下意识整理衣襟，却碰倒了暖炉，火星溅在裙裾上，烫出个小窟窿。门"吱呀"一声开了，男主穿着玄色大氅站在门口，肩头落满雪花，像座刚从雪地里雕出来的像。
两人隔着三步距离，谁也没有说话。谢明谨望着女主裙裾上的焦痕，想起以前她烤火时总爱离得太近，他总是无奈地替她扑灭火星，顺便刮刮她的鼻子，说"小傻子"。此刻他想伸手，却看见她眼底的戒备，伸出的手悬在半空，终究还是放下。
"我......"两人同时开口，又同时沉默。窗外的雪扑在窗纸上，像无数只想要叩门的手。谢明谨看见女主发间的寒梅簪，想起今早路过江府时，看见江砚之站在门口，袖口沾着几片梅花瓣，与女主簪头的一模一样。他的胸口忽然发闷，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"没事的话，殿下请回吧。"谢明棠终究还是先开口，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。谢明谨望着她决绝的眼神，忽然想起昨夜她在他怀里的柔软，两相比较，竟像是隔了一辈子。他想说"那道圣旨只是缓兵之计"，想说"我只娶你"，却在看见她腕间没有戴金丝镯时，失去了勇气。
"好，我走。"他转身时，大氅扫过门槛上的积雪，"记得多添碳，别冻着。"这句话说得极轻，却让谢明棠的鼻尖一酸。她望着他的背影，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每次被罚后，都会偷偷跑来看她，说"哥哥没事"，然后塞给她一颗糖。此刻的他，也像极了那时的少年，带着满身伤痕，却仍想护她周全。
夜更深了，椒房殿的炭火烧得正旺。谢明棠躺在榻上，望着帐顶发呆。白芷端来热汤，却发现她早己睡着，手中攥着块桂花糖糕，脸上还挂着泪痕。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透过冰花窗棂，在她脸上织就碎钻般的纹路，像极了男主看她时，眼中闪烁的星光。
东宫的书房里，谢明谨对着烛火发呆。他摸出袖中的银铃铛，轻轻摇晃，却再没了往日的清脆声响。烛台上的红烛爆了灯花，他忽然想起女主说过"红烛爆花，喜事将临"，此刻却只觉得刺眼。他吹灭蜡烛，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，却在闭眼时，看见女主穿着嫁衣向他走来，裙裾上的焦痕早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并蒂莲刺绣。
这一晚，两个人隔着宫墙，各自在寒冷的冬夜里辗转难眠。女主梦见男主替她绾发，却在簪子落地时碎成齑粉；男主梦见女主在冰湖上滑冰，却忽然掉进冰窟窿，他伸手去抓，却只握住一把雪花。而江砚之，在书房里对着治水图上的墨梅出神，首到晨光爬上纸页，才发现墨梅的枝干上，不知何时多了滴泪痕般的墨渍。
雪后的清晨，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，反射出清冷的光。谢明棠推开窗，看见远处的东宫屋顶上，有个人影在忙碌着什么。她眯起眼，看见那是男主的亲卫，正在给屋顶添碳。原来他说的"多添碳"，是自己先让人替她的宫殿做好了保暖。她的眼眶忽然发热，伸手触碰窗棂上的冰花，冰花却在体温下渐渐融化，露出外面晴朗的天空。
或许，冬天终将过去，就像冰花会融化，积雪会消融。而他们的感情，也会在这漫长的寒冬里，慢慢沉淀，等待春天的到来。谢明棠望着远处的东宫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希望。就像那株在雪地里倔强绽放的寒梅，她相信，他们的感情，也会在经历风雪后，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。
(http://www.yinghuaxs.com/book/cjeeaa-32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yinghuaxs.com